玻璃流年

荊棘叢生的地方，留下我急匆匆的腳步。我急匆匆地奔走於各個地方，它留下了我的腳步，卻沒有挽留我的眼光。

太急促的奔走，使我忘記了欣賞沿途的風景。那些如濃艷女子般的花朵，闖進我的視線，我甚至沒有嗅到她的氣味就離她而去了。那些帶著濃烈泥土芬芳的空氣，吸進我的體內，我甚至還沒好好享受，她卻已從我嘴邊溜出。於是，我有了遺憾。

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我便站在落地鏡前，賞識我自己。我看見自己對面站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她的身體外括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芒。我低頭看看自己，還是一樣的黯淡。她告訴我，我的身體裡承載了太多的遺憾，光芒被遺憾壓住了，散發不出來了。嗯。遺憾確實一直在我的心裡。

遺憾就像一群在身體裡繁殖的細菌，出不來。我曾對遺憾試想過那么多“如果”。只是，“如果”永遠是如果，不會，也不可能成為現實。

就像十歲那年。爺爺的離去成了我最大的遺憾。爺爺的病來得太突然，也沒有任何預兆。爺爺在一個炎熱的傍晚中風了。口吐白沫，身體不規則的抽搐。哥哥姐姐已經衝到電話旁了。120很快就來了，把爺爺抬走了。媽媽怕我被嚇著，把我送到了朋友家。住了一個晚上。那一夜，我沒有睡。陌生的床上，沒有我以往熟悉的氣味。我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想著爺爺。那個慈祥、不多說話的老人。我擔心我會失去一個疼愛我的老人。想著想著，淚水，還是流下來了。我怕弄髒別人的枕頭，於是坐起來，淚水流進我的嘴裡。我從沒覺得淚水是這樣的澀，這樣的苦。

爺爺，你不要離開我。我絮絮叨叨的小聲說道。

第二天，爺爺去世了。我沒有見到爺爺的最後一面，也不知道爺爺臨終時想要和我說的話。於是，我有了遺憾。他埋的那樣深，似乎不想被人發覺。

看著遺像里的爺爺，那似有似無的微笑。我沉思。如果我見到了爺爺最後一面，他會對我說什麼呢？是“你要好好讀書，光宗耀祖。”還是“要好好聽奶奶的話，不要讓在外面的爸爸媽媽擔心。多幫奶奶做些事。”

十三歲的我，身體裡已儲存了太多的遺憾。他把我的流年砸的像碎玻璃一樣。透明、破碎、凌亂。他或許永遠不會讓人知道。

待我老了。死去的時候。他也會隨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