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何處無風景

時間以一種安靜的姿態在我身邊恣意地流淌。信步走到一條曲幽陌生的小巷口，未多想，就走了進去。

小巷，一排排灰黑色磚牆錯落，烏黑而泛黃的瓦片散發著不溫不火的溫柔。牆角幾簇油綠綠的小草鑽了出來，為古老的房屋添了幾份生氣。不是精心雕琢，只是時光滄桑的痕跡。油漆早已脫落的大門孤獨地佇立在不遠處，仿佛等待有人走進。我抿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門虛掩著。我聽見了院裡傳來的低沉冗長的琴聲，如寂靜小巷悠悠的訴說。

透過虛掩的門，我看見了一樹白花，自然爛漫，潔白芬芳。我並不知道它們的名字，只覺得一種強大的美，靜默而賦有力量。樹下，一位衣著簡樸的婦人在刺繡，正悠悠用絲線穿過細針，大抵繡的是鴛鴦，牡丹，秋月，浮雲……溫暖的陽光傾灑下來成為綠蔭下碎碎的時光。風吹過，綠葉婆娑，光斑浮動，院中的落花被吹遠了。驀地，一隻貓竄上婦人膝頭，晃動著乾淨光亮的皮毛。婦人泰然自若，把貓驅去。貓躍上一片段預告田——幾株月季與茶花。它們恣意地怒放，開得轟轟烈烈，傾其所有精蓄，終所向披靡開了個傾國傾城，燦如一片天邊的飛雲。屋裡出來了另一個老人。他沖婦人親昵地叫了一聲，遂得到了一聲同樣甜蜜芬芳的回應。他閒來無事看婦人的刺繡。兩人在樹下會心一哂。嫩綠嫩綠的爬山虎他倆身後的老牆努力地往上竄。大蓬大蓬的薔薇在牆頭蔓延，綠葉叢中帶刺的紅花在風中招搖，落花飄零在坑窪的青石板上。

我輕輕地退出，心中滿是寂靜安詳，仿佛無求無欲。想起了風。“風啊，搖動我呆滯的目光成為兩條波光瀲灩的溪流，以你的慈愛，重以手指，曛著時間。”風帶來了遠方的希望和清醒。想起了海。“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看到了我心中的大海，比真實的大海更洶湧肆意。

廣陵散在幽巷中蜿蜒，撞擊。一道古老的風景。葉芝說，我將不停地走啊，不停地歌唱！這何嘗又不是一道清新的風景？人間何處無風景。這樣想著，甚是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