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殤

那是一個曾經繁花灼錦的都會，一個曾經繁華盛極的城市。五代的紛繁錯雜，統一在那座高聳的鐵塔下；北宋的雄壯恢弘，凝固在那座輝煌的龍亭上。它，繁華過，興盛過，喧鬧過，顯赫過，在歷史的書卷上，它劃下了近乎濃墨重彩的一筆。可這些，畢竟是曾經。它曾經不可一世，它曾經雄視全國，而現在，它只是一個靠著黃河沉睡的小城，躺在中原一隅，守著過去的燦爛，沉默度日……

它尚存一絲驕傲，每每有人想起中國古都，它都會跳出來光彩一回。它尚存一絲熱鬧，每每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它都會大張旗鼓地擺出夜市，讓喧譁和吵鬧滲進每一個細胞。金秋時節，它也會鋪開菊花的盛宴，驚動整箇中原。那一年一度的菊宴，開了又謝，落了又起，對於當地人來說，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一個習以為常的“節日”。

今年的菊花依舊動人，而我，卻已無緣觀賞。也許，熟悉的地方果然沒有風景，而當你失去了，才會懂得去珍惜……

曾經，菊花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印象中，它像這個小城一樣，帶著曾經的輝煌，受著外地人的讚譽，卻在當地人心中被忽略掉了。印象中，它像這個小城一樣，擔著久負的盛名，頂著歷史的光環，卻在當今的發展中被拋棄下來。印象中，它像這個小城一樣，是一個活在歷史中的事物，書卷上美好的文字，似乎與現實的景觀毫無聯繫。每當人們津津樂道於這座小城，這些花兒，總會用上一個限定時間的詞語：“過去”、“曾經”、“古時候”。於是，當我置身於這座小城，當菊花節一年一度地舉辦，我只會例行公事似的去看看花兒，趕趕熱鬧。並不企圖，也從未有意識地要去“欣賞”“花開時節動古城”的盛景。

可當今年，本該菊花飄香，滿眼燦爛的時候，異鄉的空氣中卻異常平靜，嗅不到絲毫熟悉的香氣和躁動的人氣。菊花節開幕當天，我竟在新聞聯播中聽到了這一訊息——在此之前，我甚至忘記了花會的時間……

本以為，那座小城，那片菊花，不過是人生中路過的風景。可當身在他鄉，總會情不自禁地談起“我們那兒的小吃……”“我們那兒的菊花……”“我們那兒的……”今年秋天，我也曾不可自已地柔軟地想起花氣襲人的街道，花團錦簇的龍亭，奼紫嫣紅的城牆和那個在秋天才萬紫千紅的小城……

如今，每每讀到書卷上那些關於小城的字句，心裡都會莫名地溫暖起來：曾經的輝煌也是它的資本。每每聽到有人稱讚小城的菊花，心裡也會由衷地自豪起來：艷麗的菊花也是它的標誌。現在才知道，原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心中早已種下了一片菊花，只是在思念的清風下，它們才肯綻放，在成長的甘霖中，它們才得以生長，裊娜而曼妙。

花已向晚，飄落了燦爛。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徒留我心事靜靜地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