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茶

轉眼又到秋天，樹葉在天空中劃出黃色的軌跡。一朵不起眼的菊花獨自在秋風中看著它們走完生命的歷程。她剛剛登上這個舞台，而它們卻要謝幕。她會怎么想呢？孤單？寂寞？可一片片深藏秋天記憶的樹葉落在土壤中，只為著那朵菊花……

捧著金庸的武俠小說，漫步在林蔭小道上，撥開藤條，一個蕩漾著陽光般笑容的男孩騎著腳踏車，她坐在後車座上，頭靠著他的背，睡著了。夢裡，她化身成一隻雕兒，乘著他一起在天空翱翔，一如現在的感覺。一陣風過，一瓣菊花落在她的頭髮上，和髮夾一起在明媚的陽光下閃爍。

腳踏車停了，飄來菊花茶的清香，她知道該醒了。一間書屋，小得可憐，卻也放了三排書架，全是小人書和武俠小說。哥哥給腳踏車上好鎖，進去挑了。她揉揉眼睛，還是那位老人。書屋前放三張桌子，桌上幾杯菊花茶，生意清淡，靠這補濟補濟。老人還是那么喜歡摸小女孩的頭，請她喝一杯菊花茶。他留意到小女孩頭上那瓣菊花，卻沒有拿開。茶暖暖的，芳香透過空氣進入鼻孔、咽喉及至整個身心。她忽然想起觀音菩薩的仙露，笑了。哥哥挑了本古龍的武俠小說，付了租錢，一起回家了。

有一次，忽然下起大雨，哥哥急忙穿好雨衣，雨衣裙也擋住了她的身體。雨點兒吧嗒吧嗒地滴在雨衣上。她看不見周圍，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的氣氛，和著水泡的聲音，竟唱起了歌。哥哥聽到，笑了。她聽到那笑聲了嗎？

當然不全是愉快的。一次還書途中，她開心地來回擺動雙腳，右腳不小心被捲入車輪。看著哥哥難過的樣子，她哭了。那個軋印至今還在右腳上。

忘了有多少這樣的日子，“書籍”、“菊花茶”、“林蔭小道”這些象徵美好的事物在童年的記憶中朦朧地存在著。

床底下放著一把塑膠製成的劍，那是哥哥講武俠故事時用的。劍在空中一起一落，看著那有模有樣的招式，她在想，也許前世她是一隻雕兒，哥哥是神鵰大俠，一起浪跡天涯……

許多年後，哥哥上大學了，放假回家才去租書。再過些年，就再也沒有了。

她如今長高了，臉上的稚氣沒有了，可那些歡樂與淚水卻刻在內心深處，在某個轉身的瞬間忽然想起……

撿起地上的一瓣菊花夾進書中，或許這瓣菊花就是當年她頭上的那瓣，經過漫長的旅行回到原地。老人早已不在，可那菊花的芳香猶在嘴邊。即便是在最悲傷的日子想起，心裡也總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