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

第一次遇見他還是在花果山，當時他正在操練一群小猴子，他站在山崖上，我看出的是他的桀驁，手中拿著的金箍棒，那時的他好像是個孩子，到處惹事，要掌控這個本不屬於他的世界。

後來，我們成了兄弟。

在我們七人之中，我是老大，他排行老七，他總叫我“牛大哥，牛大哥”，那時的他是“少年不識愁滋味”還有幾分狂傲和剛毅。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突然發現，他與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他總是想別人不敢想的，做別人不敢做的。他真的是孩子，總是想讓天庭成為他一個人的玩具。他就像是一隻雄鷹，有自己的勇氣和力量。

不久，天兵天將奉了玉帝的命令來捉他，一個個站在山腰，如決堤的水，擋也擋不住。他氣宇軒昂地站在那面繡著齊天大聖的旗下，只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忽記起幾天前，他來到我的洞府喝酒，喝的酩酊大醉。他帶著不甘心又憤恨的苦笑，對我說：“牛大哥，我不甘心，我不要拜倒在玉帝腳下，我要當王。”

就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戰役中，我和其他六個弟兄都受了傷。他站在我們面前，看著我們身上一道又一道傷痕，淚就悄無聲息的湧出來，不著痕跡的流入他那柔軟的毛髮。他握了握金箍棒，眼中閃過孩子一樣的光，說道：“你們等著我，我去給你們報仇！”

我們沒能等到他。如來把我們的小弟弟壓在了五指山下。我們不敢去想像放肆的青苔爬滿了他臉的樣子，更不敢去看他，我怕在那法力無邊的山下，他幻化成一塊石頭，堅硬的石頭。

轉眼，幾百年匆匆而過，當兒子也長到他的年紀時，我常能在兒子身上看到他的影子，狂傲，失落，我背著手站在他曾經站的山崖上，潸然淚下。

兒子洞內的小兵匆匆跑來，向我報告：“大王，不好了，少主被觀音帶走了！”我驚呆了，忙問：“怎么回事！？”小妖語無倫次的回答：“少主要吃唐僧肉，他的大徒弟就是當年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少主不敵，被觀音收去，做了善財童子。”我呆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聽見別人說他的名字。怎么？他當了唐僧的土地？我不信，當然不信。

那天，天下著小雨。

他昂首站在我府前，輕聲說：“牛大哥，好久不見。”

我心中好難受。

“大哥，能借嫂子的芭蕉扇用一下嗎？嫂子不借，說我把你家的孩兒給了觀音。”他真是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躲在我們身後的小弟弟了。

“用扇子做什麼？”我轉過身。

“小弟保唐僧前去取經，途徑火焰山，那唐僧未靠近，恐怕就燒熟了吧！”光在他眼中巧妙的度過。

悟空的心死了，死在了五指山下，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歲月了。

“要借扇子先過我這一關。”我拿出了武器。他低下頭，沉默不語。

是我留情了，還是他拼盡全力？我們一直從早上打到天黑。他的棒法更熟練了，我有些力不從心。他默念咒語，找來了天兵天將，他們把我圍在中間。

我敗了，敗給了來勢洶洶的天兵天將，敗給了他眼底的那絲哀傷。

他拿著扇子，低下頭。哪吒的劍抵在了我的咽喉。我閉上眼，不願看他低著的樣子。他，依舊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齊天大聖啊！

“大聖，這個，怎么辦？”

周圍靜得厲害，落葉緩緩落下。

“放了吧！”他嘆了口氣，越過山澗，走了。

不久，天上飄起了雨。我想那一定是他用扇子招來的，火焰山上的火也都滅了吧！我跳上雲端，遠遠的看著他那孤獨的身影，他一動不動的看著火焰山，好像一尊塑像。一瞬間，我又從他的目光中找到了從前那個叱吒風雲的美猴王。

從此，我一直在尋，尋他從前的那種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