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

我帶著一點點猶豫敲開媽媽的房門，支支吾吾地問：“今晚你幾點睡覺？”“十點半吧。”媽媽一邊疊衣服，一邊看著床上玩的弟弟，說，“你問這幹嘛？”“沒事……”我朝弟弟做了個鬼臉，迅速掩上門離去。

抓著手機，我坐在床邊，另一手扶著額頭閉上眼睛。一片漆黑中浮現出政治老師一本正經的臉：“不為父母洗一次腳怎么好意思說自己孝順？”矮矮的中年女性，一臉理直氣壯：“明天上台講講洗腳的感受。別糊弄我，我會打電話向你們的父母求證。”我唉聲嘆氣地拿起手機，螢屏上赫然閃現著“洗腳的方法”頁面。

這么肉麻的事情，我怎么做得下去？我頭疼地想。算了，就當做是一項必做的作業吧。這本來就是作業嘛。

十點到了，我拿了一個盆子裝上溫水，又拿了條毛巾打濕，走向客廳。

客廳里媽媽正在看電視，她只有等弟弟睡下了才能有這么半個鐘頭的時間放鬆。我看著微弱光線下媽媽的臉，眉宇間的疲憊怎么也遮不住。我端著水盆走到她身邊蹲下，埋下腦袋，悶聲悶氣地說：“媽，我給你洗腳。”我沒敢抬頭，有點不好意思。

半晌一聲“嗯”，媽媽把腳伸進盆里。我抓毛巾，一下一下地擦拭著。看了那么多資料，到運用時全都忘了。我只覺得媽媽的腳上布滿老繭，有幾根腳趾甚至已經開裂得不成樣。這哪裡是我熟悉的媽媽的腳啊！記得小時候我坐在媽媽的腳背上，媽媽坐在床上牽著我的小手，晃蕩著，那時媽媽的腳面光滑，腳底有著淡淡紅暈的光澤。想著，我把頭低得更下了，不知是誰的眼淚掉了下來。

這雙腳領著我走過多少人生的道路，奔波過多少次，才能如此的僵硬，如此的粗糙？我有點明白政治老師的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停了下來，擦乾腳，站起來離開的時候，我看見媽媽同樣通紅的眼圈，輕輕抽泣的鼻頭。我暗自下了決定。

政治作業我完成得很好。從講台上下來的時候，我心裡卻沒有多少高興，因為還有一項作業，我還沒有完成。

感恩是我生來就有的作業，我將用一輩子去完成它。

點評：給爸爸媽媽“洗腳”，一提到這項“老掉牙”的作業，你是不是也跟本文的作者一樣心生排斥？但當作者俯下身子，完成這一項作業的時候，卻在細緻入微的觀察、現實與回憶的交錯中，發現了做洗腳這項作業的深層含義——“感恩是我生來就有的作業，我將用一輩子去完成它”，結尾這句話含義雋永。作者有一顆易感的心，細膩地感受生活，才能寫出如此感人的習作。

■三牧中學初二（3）班 陳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