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你

曾經，我認為這是世上最凡俗的愛。然而，今天我才懂，他的愛就像是戈壁中的馬蘭花，隱忍而倔強。 ——題記

說實話，他一點兒也不像個男人。

“書都帶了嗎？”

“嗯。”

“鑰匙呢？”

“帶了！”

“還有什麼沒有，想想好。”

“沒有啦！我說你煩不煩啊！！”

每天早晨，他就像唐僧一樣念念叨叨，不放心地翻看我書包，確認無誤後，才心滿意足地提走。走到門口時，還不忘提醒我一句，“別忘了帶胸卡！”“快走快走，”我不耐煩地朝他揮揮手，他邊走邊念叨，“今天是星期一，有升旗儀式，帶上校服……”

有他在，家裡就沒有一日安寧。“地上怎么又有水啦？是不是你乾的？哎呀，怎么總是那么不小心，你說你啊……”我默默地關上房門，任他在門外大呼小叫。

他簡直一丁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十幾年來，他喊我從來都是“哎，我說——”好像我的名字就叫“哎”。他從來不會說“我愛你”，連一句“我喜歡你”都沒有，更不會像美劇里父親親熱地喊女兒“親愛的”，永遠是冷冰凍的一個調兒，叫人聽了心裡怪不舒服的。每天下班，他總是習慣性的命令著我，快，去給我拿雙鞋，好像我是他可以隨意使喚的女僕，而不是他的女兒。

每次我都在心裡默默說：下輩子找爹，一定不找他，要找一個疼我愛我，會說動聽話的人。

那次我嗓子疼得厲害，不住地在家裡嚷嚷，他看了我兩眼,讓我張開嘴，腫了而已，沒事的。他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我瞪著他，怎么，沒事？“女孩子不要那么嬌氣，吃點藥會好的。”“我……”我嗓子哽住了，恨恨地說，“我就知道你不關心我，就知道忙自己的事兒。”他走開了，沒說什麼。我的嗓子一日不如一日，早已腫得不能說話，什麼藥都不管用，嗓子裡就像抹了層火藥，眼看著都快兩個星期了。一天晚上咳得死去活來，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於是就半夜摸著爬起來，隱約看見廚房裡還有燈亮著，我悄悄地走過去，是他在剝蓮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細細長長的嫩綠的蓮子心抽出來，看樣子他已經剝了不少了。“咳咳，咳咳咳……”我的嗓子癢得不行，他轉身就看見了站在門後的我，“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睡覺？”“睡不著。”“明天把這蓮子心泡茶喝了，我聽別人說，這東西清涼祛火，對嗓子有好處。”“喔。”我漫不經心地答應著，看著他——小心地用手指甲把蓮子剝開，再把手指頭將裡面纖細的莖捻住，屏住氣，往上抽，唯恐莖斷了。我心裡泛著一絲歉意，他的手紅兮兮的，大概剝了好久了吧。夜，說不出的靜，昏黃的燈下，只有他那勻稱的呼吸聲。我又咳，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每咳一次，他的肩就抖動一次。我看見他的眉頭鎖得很緊。我慢慢地走回房間，聞著那淡淡的蓮子香。我又回頭看了看那盞燈，燈下他的背影……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去睡覺的，但第二天早晨，桌上就已經擺上了一杯蓮子茶，沁人心脾，嗓子果然好了許多，滿房間裡全是那蕩漾的清香。

那次一個人去北京，晚上徹底玩瘋了，晚上本來說好要打電話給家裡的，但就是忘了。直到凌晨三點多，我才發現手機上有他發來的簡訊，還有無數個未接電話。我趕緊回電話，“爸，我……”電話那頭讓人發冷的靜，後來媽媽告訴我，他為了等我電話，一夜未眠。

我倏忽間覺得很對不起他。我知道他是愛我的，只是愛的太深，讓人無法察覺。他一直以一種他自己的方式來愛我，隱忍而深沉，不張揚，他一直把我當作手心裡的花，用他的溫暖來溫暖我。

今天，我才懂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