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六)-第五部-冉阿讓-第一卷-四堵牆中間的戰爭(18)


她的房間是窄小的,整潔,幽靜,朝東有一扇長長的格子玻璃窗,開向房子的後院.
珂賽特對在巴黎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昨天黃昏她還不在這兒,當杜桑說好象有吵鬧聲時她已走進了寢室.
珂賽特只睡了很少的幾個鐘點,但睡得很好.她做了個甜蜜的夢,可能跟她睡的那張小床非常潔白有關.她夢見一個象馬呂斯的人站在光亮中.當她醒來時,陽光耀眼,使她感到夢境仿佛還在延續.
從夢中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喜悅.珂賽特感到十分放心,正如幾個小時以前的冉阿讓一樣,她的心由於決不接受不幸,正產生一種反擊的力量.不知為什麼她懷著一種強烈的希望,但接著又一陣心酸,已經三天沒有見到馬呂斯了.但她想他也該收到她的信了,已經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他那么機智,肯定會有辦法找到她的.很可能就在今天,或許就在今天早晨.天已大亮,但由於陽光平射,她以為時間還很早,可是為了迎接馬呂斯,也許起床了.
她感到沒有馬呂斯就無法生活下去,因此不容置疑馬呂斯就會來的.任何相反的意見都不能接受,這一點是肯定無疑的.她愁悶了三天,十分難挨.馬呂斯離開了三天,這多么可怕呀,慈祥的上帝!現在上天所踢的嘲弄這一考驗已屬過去,馬呂斯就會來到,並會帶來好訊息.青年時代就是這樣.她迅速擦了擦眼睛,她認為用不著煩惱,也不想接受它.青春就是未來在向一個陌生人微笑,而這陌生人就是自己.她覺得幸福是件很自然的事,好象她的呼吸就是希望.
再說,珂賽特也回憶不起馬呂斯對這次不應超過一天的分別曾向她說過什麼,向她講的理由是什麼.大家都曾注意到,一個小錢落到地上後一滾就會不見,這多么巧妙,使你找不到它.我們的思想有時也這樣在和我們開玩笑,它們躲在我們腦子的角落裡,從此完了,它們已無影無蹤,無法把它們回憶起來.珂賽特思索了一會兒,但沒有效果,所以感到有些煩惱.她自言自語地說,忘記馬呂斯對她說過的話是不應該的,這是她自己的過錯.
她下了床,做了身心方面雙重的洗禮:祈禱和梳洗.
我們至多只能向讀者介紹舉行婚禮時的新房,可是不能去談處女的寢室,詩句還勉強能描述一下,可散文就不行了.
這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的內部,是藏在暗中的潔白,是一朵沒有開放的百合花的內心,沒有被太陽愛撫之前,是不應讓凡人注目的.花蕾似的女性是神聖的.這純潔的床被慢慢掀開,對著這可讚嘆的半裸連自己也感到羞怯,雪白的腳躲進了拖鞋,胸脯在鏡子前遮掩起來,好象鏡子是隻眼睛,聽到家具裂開的聲音或街車經過,她便迅速地把襯衣提起遮住肩膀.有些緞帶要打結,衣鉤要搭上,束腰要拉緊,這些微微的顫動,由於寒冷和羞怯引起的哆嗦,所有這些可愛的虛驚,在這完全不必害怕的地方,到處有著一種無以名之的顧慮.穿著打扮的千姿百態,一如曙光中的雲彩那樣迷人,這一切本來不宜敘述,提一提就已嫌說得太多.
人的目光在一個起床的少女面前應比對一顆初升的星星更虔誠.不慎觸及了可能觸及之物應倍增尊敬.桃子上的茸茸細毛,李子上的霜,白雪的閃光晶體,蝴蝶的粉翅,這些在這一不明白自己就是純潔的貞潔面前,只不過是些粗俗的東西罷了.一個少女只是一個夢的微光,尚未成為一個藝術的雕像.她的寢室是隱藏在理想的陰影中.輕率地觀望等於損毀了那若隱若現.明暗交錯的詩情畫意,而仔細的觀察那就是褻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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