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五)-第四部-卜呂梅街的兒女情和聖德尼街的英雄血-第六卷-小伽弗洛什(21)


他是怎樣來到這地方的呢?誰也說不清,也無從理解.閃電大致一直在妨礙他,也一直在幫助他.他是不是利用了那些蓋瓦工人的梯子和腳手架,從一個房頂達到一個房頂,一個圈欄達到一個圈欄,一個間隔達到一個間隔,先是查理大帝院的大樓,再是聖路易院的大樓,巡邏道的牆頭,從這裡再爬到這破房子上的呢?但是在這樣一條路線上,有許多無法解決的銜接問題,看來是不大可能的.他是不是把他床上的那塊木板當作橋樑,從氣爽樓架到巡邏道的牆頭,再順著圍牆邊,趴在地上,繞著監獄爬了一圈,才到達這幢破房子的呢?但是拉弗爾斯監獄的這條巡邏道的牆是起伏不平的,它時而高,時而低,在消防隊營房那一帶,它低下去,到了班家宅子,又高起來,一路上還被一些建築所隔斷,靠近拉莫瓦尼翁府邸那一段的高度便不同於對著鋪石街那一段的高度,處處都是陡壁和直角,並且,哨兵們也不會看不見一個逃犯的黑影,因此德納第所走的路線,要這樣去解釋,也仍舊說不通.以這兩種方式,看來逃走都是不可能的.德納第迫切渴望自由,因而情急智生,把深淵化為淺坑,鐵欄門化為柳條籬,雙腿殘缺者化為運動員,癱子化為飛鳥,愚痴化為直感,直感化為智慧,智慧化為天才,他是否臨時創造發明了第三種辦法呢?始終沒有人知道.
越獄的奇蹟不總是能闡述清楚的.脫離險境的人,讓我們反覆說明,常靠靈機一動,在促成逃脫的那種精秘的微明中,常有星光和閃電,探尋生路的毅力是和奇文妙語同樣驚人的.我們在談到一個逃犯時,常會問道:他怎麼會翻過這房頂的呢?同樣,我們在談到高乃依時,也常會問道:他是從什麼地方想出那句妙語'死亡,的呢?
總之,淌著一身汗,淋著一身雨,衣服縷裂,雙手被剝了皮,雙肘流血,雙膝被撕破了的德納第來到了那堵危牆的刃兒上......照孩子們想像的說法......,他伸直了身體,伏在那上面,精疲力竭了.在他和街面之間還隔著一道四層樓高的陡峭削壁.
他揣著的那根繩子太短了.
他只能等待,臉如死灰,氣力不濟,剛才的指望全成了泡影,雖然仍在黑夜的掩蔽中,心裡卻老念著不久就要天亮,想到附近聖保羅教堂的鐘馬上就要報四點了,更是心驚膽戰,到那時,哨兵要換班,人們將發現那哨兵躺在捅開了的屋頂下面,他喪魂失魄地望著身下的駭人的深度,望著路燈的微光,望著那濕漉漉.黑洞洞.一心想踏上卻又危險萬狀.既能帶來死亡又是自由所在的街心.
他心裡在琢磨,那三個和他同謀越獄的人是否已經脫逃,他們是否在等他,會不會來搭救他.他側耳細聽.自從他到達那上面以後,除了一個巡邏隊以外,還沒有誰在街上走過.凡是從蒙特勒伊.夏羅納.萬塞納.貝爾西去市場的蔬菜販子幾乎全是由聖安東尼街走的.
四點鐘報了.德納第聽了毛髮直豎.不大一會兒,監獄裡便響起一片在發現越獄事件後必有的那種亂鬨鬨的驚擾聲.開門,關門,鐵門斗的尖叫,衛隊的喧嚷,獄卒們的啞嗓子,槍托在院子裡石板地上撞擊的聲音,都一齊傳到了他的耳邊.無數燈光在那些寢室的鐵視窗忽上忽下,火炬在新大樓的頂上奔跑,旁邊營房裡的消防隊員也調來了.火炬照著他們的鋼盔,在各處的房頂上迎著風雨來來往往.同時,德納第望見,靠巴士底廣場那個方向,有一片灰暗的色彩,在蒼茫悽慘的天邊漸漸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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