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二)--第二部-珂賽特-第三卷-完成他對死者的諾言(29)


德納第先生,從巴黎來,才五法里,不會有人帶護照的.假使我要帶走珂賽特,我就一定要帶她走,乾脆就是這樣.您不會知道我的姓名,您不會知道我的住址,您也不會知道她將來住在什麼地方,我的主意是她今生今世不再和您見面.我要把拴在她腳上的這根繩子一刀兩斷,讓她離開此地.這樣合您的意嗎?行或是不行,您說.
正好象魔鬼和妖怪已從某些跡象上看出有個法力更大的神要出現一樣,德納第也了解到他遇到了一個非常堅強的對手.這好象是種直覺,他憑他那種清晰和敏銳的機警,已經了解到這一點.從昨夜起,他儘管一面陪著那些車夫們一道喝酒,抽菸,唱下流歌曲,卻沒有一刻不在窺伺這陌生客人,沒有一刻不象貓兒那樣在注視著他,沒有一刻不象數學家那樣在算計他.他那樣偵察,是為了想看出一個究竟,同時也是由於自己的興趣和本能,而且好象是被人買通了來做這偵察工作似的.那個穿黃大氅的人的每一種姿勢和每一個動作全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即使是在那個來歷不明的人還沒有對珂賽特那樣明顯表示關切的時候,德納第就已識破了這一點.他早已察覺到這老年人的深沉的目光隨時都回到那孩子身上.為什麼這樣關切?這究竟是個什麼人?為什麼,荷包里有那么多的錢,而衣服又穿得這樣寒酸?他向自己提出了這些問題,卻得不出解答,所以感到憤懣.他在這些問題上揣測了一整夜.這不可能是珂賽特的父親.難道是祖父輩嗎?那么,又為什麼不立即說明自己的來歷呢?當我們有一種權利,我們總要表現出來.這人對珂賽特顯然是沒有什麼權利的.那么,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德納第迷失在種種假設中了.他感到了一切,但是什麼也看不清楚.不管怎樣,他在和那人進行談話時,他深信在這一切里有種秘密,也深信這個人不能不深自隱諱,因而他感到自己氣壯;可是當他聽了這陌生人的那種乾脆堅定的回答,看見這神秘的人物竟會神秘到如此單純的時候,卻又感到氣餒.他在一瞬間就權衡了這一切.德納第原是那樣一個能一眼認清形勢的人.他估計這已是單刀直入的時候了,他正象那些獨具慧眼當機立斷的偉大將領一樣,在這關係成敗的重要時刻,突然揭開了他的底牌.
先生,他說,我非有一千五百法郎不可.
那外來人從他衣服側面的一隻口袋裡取出了一個黑色的舊皮夾,打開來,抽出三張銀行鈔票,放在桌上.接著他把大拇指壓在鈔票上,對那店主人說:
把珂賽特找來.
在發生這些事時,珂賽特在乾什麼呢?
珂賽特在醒來時,便跑去找她的木鞋.她在那裡面找到了那個金幣.那不是一個拿破崙,而是王朝復辟時期的那種全新的.值二十金法郎的硬幣,在這種新幣的面上,原來的桂冠已被一條普魯士的小尾巴所替代了.珂賽特把眼睛也看花了.她樂不可支,感到自己轉運了.她不知道金幣是什麼,她從來不曾見過,她趕忙把它藏在衣袋裡,好象是偷來的一樣.她同時覺得這確是屬於她的,也猜得到這禮物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然而她感受的是一種充滿了恐怖的歡樂.她感到滿意,尤其感到驚惶.富麗到如此程度,漂亮到如此程度的東西,在她看來,好象都不是真實的.那娃娃使她害怕,這金幣也使她害怕.她面對著這些富麗的東西膽戰心驚,惟有那個陌生人,她不怕,正相反,她想到了他,心就安了.從昨晚起,在她那驚喜交集的心情中,在她睡眠中,她那幼弱的小腦袋一直在想這個人好象又老又窮,而且那樣憂傷,但又那么有錢,那么好.自從她在樹林裡遇見了這位老人後,好象她周圍的一切全變了.珂賽特,她連空中小燕子能享受的快樂也不曾享受過,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躲在母親的影子裡和翅膀下.五年以來,就是說,從她記憶能夠追憶的最遠的歲月起,她是經常在哆嗦和戰慄中過日子的.她經常赤身露體忍受著苦難中的刺骨的寒風,可是現在她仿佛覺得已經穿上了衣服.在過去,她的心感到冷,現在感到溫暖了.她對德納第大娘已不那么害怕.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還有另外一個和她在一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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