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二)--第二部-珂賽特-第一卷-滑鐵盧(21)


在熱納普,有人還企圖迴轉去建立防線,去遏止,堵截.羅博聚合了三百人.在進村子處設了防禦工事,但是普魯士的彈片一飛,大家全又逃散了,於是羅博就縛.我們今日還可以在路右,離熱納普幾分鐘路程的一所破磚牆房子的山尖上看見那彈片的痕跡.普魯士軍隊衝進熱納普,自然是因為sha6*人太少才那樣怒氣衝天的.追擊的情形真兇狠.布呂歇爾命令悉數殲滅.在這以前,羅格已開過那種惡例,他不許法國羽林軍士俘虜普魯士士兵,違者處死.布呂歇爾的狠勁又超過了羅格.青年羽林軍的將軍迪埃斯梅退到熱納普的客舍門口,他把佩劍交給一個sha6*人不眨眼的騎兵,那騎兵接了劍,卻殺了那俘虜.勝利是由tu6*殺戰敗者來完成的.我們既在敘述歷史,那就可以貶責:衰老的布呂歇爾玷污了自己.那種淫威實在是絕滅人性的.潰軍倉皇失措,穿過熱納普,穿過四臂村,穿過松布雷夫,穿過弗拉斯內,穿過沙勒羅瓦,穿過特萬,直到邊境才停止.真是傷心慘目!那樣逃竄的是誰?是大軍.
那種在歷史上空前未有的大無畏精神竟會這樣驚擾,恐怖,崩潰,這能說是沒來由的嗎?不能.極大的右的黑影投射在滑鐵盧了.那一天是命中注定的.一種超人的權力使那天出現了.因此萬眾俯首戰慄,因此心靈偉大的人也全交劍投降.當年征服歐洲的那些人今日一敗塗地,他們沒有什麼要說的,也沒有什麼要做的了,只覺得冥冥中有恐怖存在.非戰之罪,天亡我也.人類的前途在那天起了變化.滑鐵盧是十九世紀的關鍵.那位大人物退出舞台對這個大世紀的興盛是不可缺少的.有個至高的主宰作了那樣的決定.所以英雄們的惶恐也是可以理解的了.在滑鐵盧戰爭中,不但有烏雲,也還有天災.上帝到過了.
傍晚時,在熱納普附近的田野里,貝爾納和貝特朗拉住一個人的衣襟,不讓他走,那人神色陰森,若有所思,他是被潰退的浪潮推到那裡去的,他剛下了馬,挽著韁繩,惝迷離,獨自一人轉身向著滑鐵盧走去.那人便是拿破崙,夢遊中的巨人,他還想往前走,去追尋那崩塌了的幻境.
十四 最後一個方陣
羽林軍的幾個方陣,有如水中的岩石,屹立在潰軍的亂流中,一直堅持到夜晚.夜來了,死神也同時來了,他們等候那雙重黑影,不屈不撓,任憑敵人包圍.每個聯隊,各各孤立,和各方面被擊潰的大軍已完全失去聯繫,他們從容就義,各自負責.有的守著羅松一帶的高地,有的守在聖約翰山的原野里,準備作最後的一搏.那些無援無望,勇氣百倍,視死如歸的方陣在那一帶轟轟烈烈地呻吟待斃.烏爾姆.瓦格拉姆.耶拿.弗里德蘭(這些都是拿破崙打勝仗的地方.)的聲名也正隨著他們死去.
夜色朦朧,九點左右,在聖約翰山高地的坡下還剩一個方陣.在那陰慘的山谷中,在鐵騎軍曾經向上賓士,現在流遍英軍的血.蓋滿英軍屍體的山坡下,在勝利的敵軍炮隊集中轟擊下,那一個方陣仍在戰鬥.他們的長官是一個叫康布羅納的無名軍官.每受一次轟擊,那方陣便縮小一次,但仍在還擊.他們用步槍對抗大炮,四面的人牆不斷縮短.有些逃兵在上氣不接下氣時停下來,在黑暗中遠遠聽著那慘澹的槍聲在漸漸減少.
那隊壯士只剩下寥寥幾個人,他們的軍旗成了一塊破布,他們的zi6*彈已經射完,步槍成了光桿,在屍堆比活人隊伍還大時,戰勝者面對那些堅貞卓絕.光榮就義的人們,也不免如見神明,感到一種神聖的恐怖,英軍炮隊一時寂靜無聲,停止了射擊.那是一種暫息.戰士們覺得在他們四周有無數幢幢鬼魂.騎士的形象.炮身的黑影以及從車輪和炮架中窺見的天色,英雄們在戰場遠處的煙塵中隱隱望見死神的髏,其大無比,向他們逼近並注視著他們.他們在蒼茫暮色中可以聽到敵人上炮彈的聲音,那些燃著的引火繩好象是黑暗中猛虎的眼睛,在他們頭上繞成一個圈,英國炮隊的火桿一齊靠近了炮身,這時,有一個英國將軍,有人說是科維耳,也有人說是梅特蘭,他當時心有所感,抓住懸在他們頭上的那最後一秒鐘,向他們喊道:勇敢的法國人,投降吧!康布羅納答道: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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