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一)-第一部-芳汀-第二卷-沉淪(27)


這個人不自覺的無比尊嚴幾乎可以和神明媲美.
冉阿讓,他,卻待在黑影里,手中拿著他的鐵燭釺,立著不動,望著這位全身光亮的老人,有些膽寒.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人.他那種待人的赤忱使他驚駭.一個心懷叵測.瀕於犯罪的人在景仰一個睡鄉中的至人,精神領域中沒有比這更宏偉的場面了.
他孤零零獨自一人,卻酣然睡在那樣一個陌生人的旁邊,他那種卓絕的心懷冉阿讓多少也感覺到了,不過他不為所動.
誰也說不出他的心情,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如果我們真要領會,就必須構想一種極端qiang6*暴的力和一種極端溫和的力的並立.即使是從他的面色上,我們肯定不能分辨出什麼來.那只是一副凶頑而又驚駭的面孔.他望著,如是而已.但是他的心境是怎樣的呢?那是無從揣測的.不過,他受到了感動,受到了困擾,那是很顯明的.但是那種感動究竟屬於什麼性質的呢?
他的眼睛沒有離開老人.從他的姿勢和面容上顯露出來的,僅僅是一種奇特的猶豫神情.我們可以說,他正面對著兩種關口而踟躕不前,一種是自絕的關口,一種是自救的關口.他仿佛已準備要擊碎那頭顱或吻那隻手.
過了一會,他緩緩地舉起他的左手,直到額邊,脫下他的小帽,隨後他的手又同樣緩緩地落下去.冉阿讓重又墮入冥想中了,左手拿著小帽,右手拿著鐵釺,頭髮亂豎在他那粗野的頭上.
儘管他用怎樣可怕的目光望著主教,但主教仍安然酣睡.
月光依稀照著壁爐上的那個耶穌受難像,他仿佛把兩隻手同時伸向他們兩個人,為一個降福,為另一個赦宥.
忽然,冉阿讓拿起他的小帽,戴在頭上,不望那主教,連忙沿著床邊,向他從床頭可以隱隱望見的那個壁櫥走去,他想起那根鐵燭釺,好象要撬鎖似的,但是鑰匙已在那上面,他打開櫥,他最先見到的東西,便是那籃銀器,他提著那籃銀器,大踏步穿過那間屋子,也不管聲響了,走到門邊,進入祈禱室,推開窗子,拿起木棍,跨過窗台,把銀器放進布袋,丟下籃子,穿過園子,老虎似的跳過牆頭逃了.
十二 主教工作
次日破曉,卞福汝主教在他的園中散步.馬格洛大娘慌慌張張地向他跑來.
我的主教,我的主教,她喊著說,大人可知道那隻銀器籃子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的.主教說.
耶穌上帝有靈!她說.我剛才還說它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主教剛在花壇腳下拾起了那籃子,把它交給馬格洛大娘.
籃子在這兒.
怎樣?她說.裡面一點東西也沒有!那些銀器呢?
呀,主教回答說,您原來是問銀器嗎?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大哉好上帝!給人偷去了!是昨天晚上那個人偷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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