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談話錄-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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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4年5月2日(談社交.繪畫.宗教與詩;歌德的黃昏思想)
歌德責怪我沒有去訪問這裡一個有聲望的人家.他說,在這一冬里,你本可以在那家度過許多愉快的夜晚,結識一些有趣的陌生人.不知由於什麼怪脾氣,你放棄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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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通常接觸社會,總是帶著我個人的愛好和憎恨以及一種愛和被愛的需要.我要找到生性和我融洽的人,可以和他結交,其餘的人和我無關.
歌德回答說,你這種自然傾向是fan6*6*會的.文化教養有什麼用,如果我們不願用它來克服我們的自然傾向?要求旁人都合我們的脾氣,那是很愚蠢的.我從來不幹這種蠢事.我把每個人都看作一個獨立的個人,可以讓我去研究和了解他的一切特點,此外我並不向他要求同情共鳴.這樣我才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也只有這樣我才可以認識各種不同的性格,學會為人處世之道.因為一個人正是要跟那些和自己生性相反的人打交道,才能和他們相處,從而激發自己性格中一切不同的方面使其得到發展完成,很快就感到自己在每個方面都達到成熟.你也該這樣辦.你在這方面的能力比你自己所想像的要大,過分低估自己是毫無益處的,你必須投入廣大的世界裡,不管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它.
我細心聽取了這番忠告,決定儘可能地照著辦.
傍晚時歌德邀我陪他乘馬車出去溜達一下.我們走的路穿過魏瑪上區的山崗,可以眺望西邊的公園.樹已開花,白樺的葉子已長滿了,芳草如茵,夕陽的光輝照在上面.我們找到帶有畫意的樹叢,流連不捨.我們談到開滿白花的樹不宜入畫,因為構不成一幅好畫圖,正如長滿葉子的白樺不宜擺在一幅畫的前景里,因為嫩葉和白樹幹不夠協調,沒有幾大片面積可以突出光與影的對比.歌德說,呂斯德爾(呂斯德爾(Ruysdael,1628—1682),十七世紀荷蘭最大的風景畫家.)從來不把長滿葉子的白樺擺在前景,他只畫沒有葉子的.光禿禿的而且破爛的白樺樹幹.把這樣的樹幹擺在前景完全合式,它的光亮的形狀可以產生雄強的效果.
接著我們隨便談了一些其它問題,然後又談到某些藝術家想把宗教變成藝術的錯誤傾向.對他們來說,藝術就應該是宗教.歌德說,宗教對藝術的關係,和其它重大人生旨趣對藝術的關係一樣.宗教只應看作一種題材,和其它人生旨趣享有同等的權利.信教和不信教都不是我們用來掌握藝術作品的器官.掌握藝術作品需要完全另樣的力量和才能.藝術應該訴諸掌握藝術的器官,否則就達不到自己的目的,得不到它所特有的效果.一種宗教題材也可以成為很好的藝術題材,不過只限於能感動一般人的那一部分.因此,聖母與聖嬰是個很好的題材,可以百用不陳,百看不厭.
這時我們已繞了樹林一圈,在從梯夫爾特轉到回魏瑪的路上,我們看到了落日.歌德沉思了一陣子,然後向我朗誦一句古詩:
西沉的永遠是這同一個太陽.(據法譯者注:詩作者是公元五世紀住在埃及巴諾波里斯(Panopolis)的希臘詩人儂努斯(Non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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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談話錄-01(21)_歌德談話錄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