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五十五 列傳四十二

○張勇趙良棟（子弘燦弘燮）王進寶（子用予王萬祥）孫思克（馬進良）
張勇，字非熊，陝西鹹寧人。善騎射，仕明為副將。順治二年，英親王阿濟
格師次九江，勇來降，檄令招撫，得總兵以下七百餘人。授游擊，隸陝西總督孟
喬芳標下。時李自成將賀珍、賀弘器、李明義等分據漢中、興安、固原諸地，窺
西安。勇與副將任珍、馬寧等御戰，屢敗之。四年，寧夏叛將馬德結弘器陷安定，
勇從總兵劉芳名率師赴援，戰，馬寧陣擒德，勇攻克固原，獲弘器、明義，誅之。
四年，米喇印、丁國棟以蘭州叛，陷臨洮。勇與副將陳萬略率師夾擊，破賊，
復臨洮。逐賊至岷州，敗之宮堡，又敗之馬韓山。賊分竄二崖洞，殲焉；又敗之
馬家坪，獲明延長王識駉。喬芳攻拔蘭州，喇印、國棟走甘州。勇等率師與喬芳
會，遂渡河而西。八月，至甘州，賊出戰，屢擊敗之。六年正月，總兵南一魁奪
門入，勇入城巷戰，賊夜遁，逐之至北山，殲賊甚眾。斬喇印於水泉，國棟走肅
州，師從之。五月，至肅州，伏壕外，伺賊出牧，擒斬，不使得入。十二月，勇
與馬寧督兵樹雲梯登城，遂復肅州，誅國棟，超授甘肅總兵。十年，敘功，授三
等阿達哈哈番。
大學士洪承疇視師湖廣，勇請自效，詔獎其忠勤，召詣京師。承疇亦薦勇智
勇兼備，所部兵精馬足，請移授經略右標總兵，上許之。勇入對，賜冠服、甲冑、
弓矢，加右都督。勇移家京師，乞賜宅；子云翥，以蔭授陝西衛指揮，乞改隸京
衛，並得旨俞允。勇將行，命內大臣索尼等傳諭曰：“當今良將如勇者甚少。軍
務不可懸度，當相機而行，勿負才輕敵。”至軍，佐承疇屢破敵。十五年，從徇
貴州，明將羅大順焚新添衛，勇率兵馳戰，大順走十萬谿，勇與一魁等破其壘。
復從信郡王多尼下雲南，次盤江。明兵焚鐵索橋，勇夜督兵造梁，黎明，全軍皆
得渡，破明將白文選於七星關。十六年，加左都督。十七年，命移鎮臨元、廣西
諸處。十八年，遷雲南提督。
康熙二年，以勇久鎮甘肅，威名素著，屬番讋服，命還鎮甘肅。三年，加太
子太保。西喇塔拉饒水草，號大草灘，厄魯特蒙古乞駐牧於此。勇以其地當要隘，
不容逼處，自往諭之，事遂寢。因請築城其地，曰永固。旁建八寨，相聯屬為聲
勢。四年，蒙古徙牧近邊，請增西寧兵四千五百二十。部議下總督覆覈，上特命
允之。
十二年，吳三桂反，四川總兵吳之茂叛應之。十三年，三桂使招勇，勇執其
使以聞。陝西提督王輔臣亦叛，勇督兵防禦。十四年，巡撫華善疏言：“輔臣遙
應三桂，西番土回乘隙並起，河西危甚，得免淪陷，皆勇之力。請敕許勇便宜。”
命授靖逆將軍，仍領提督，總兵以下聽指揮。輔臣招勇，勇斬其使，上嘉之，封
靖逆侯。
勇遣西寧總兵王進寶率師攻蘭州。輔臣將潘瑀攻洮州，曾文耀攻河州，番部
乘隙肆掠。勇率兵攻河州，文耀敗走。別遣土官楊朝樑攻洮州，自督兵繼其後，
瑀亦敗走。上嘉勇謀略，以其次子云翼為太僕寺卿。勇進攻鞏昌，輔臣將任國治
等潛師入城，與城兵共出戰。勇與副將劉宣聖等奮擊，截其歸路，斬馘過半，獲
四百七十三人。時輔臣據平涼，貝勒洞鄂督兵圍攻，久不下，上命勇率師會之。
勇疏言鞏昌要地，兵力難分，下廷臣議，令勇固守鞏昌。
吳三桂遣其將吳之茂自四川北犯，為輔臣聲援，屯西和。勇與振武將軍佛尼
埒及進寶等御之，三戰皆勝。寧夏兵變，戕提督陳福。勇還駐鞏昌，疏薦天津總
兵趙良棟才勇，命即授寧夏提督。十五年，敘復洮、河二州功，加少保兼太子太
保。
吳之茂屯樂門，分兵攻陷通渭。勇督兵道伏羌赴援，至十八盤坡，與之茂兵
遇，張兩翼衝擊，之茂兵潰，乘勝復通渭。進攻樂門，之茂據險，列十一寨，勇
度地，令橫營山樑。營甫立，賊齊出，勇令兵持草一束，與都統赫葉分擊南北山
梁，賊亦南北應戰。火器發，賊敗走入寨，兵投草填塹直進，殺賊千餘。之茂收
餘眾復戰，勇勒兵衝擊，之茂大敗。勇與佛尼勒、進寶等盡平賊寨。之茂夜走，
追敗之牡丹園，又敗之西和北山，之茂僅以數騎遁。大學士圖海出視師，輔臣降，
勇遣兵收平涼、慶陽、鞏昌諸屬縣。詔褒勇功，進一等侯，加少傅兼太子太師。
十七年，準噶爾台吉噶爾丹兵入河套，厄魯特部為所敗，假道赴青海，闌入
內地，勇驅令出塞。二十一年，入覲。二十二年，以老病乞休，諭留之。二十三
年，聞青海蒙古遊牧近邊城，率兵赴丹山防禦，至甘州，病篤。上聞，遣醫並其
子云翼馳驛往視。尋率，贈少師仍兼太子太師，賜祭葬，謚襄壯。
勇身經數百戰，克府五、州縣五十，右足中流矢，傷骨，不能履，常以肩輿
督戰。臨敵若無事，而智計橫出，每以寡勝眾。居恆恂恂退讓，賓禮賢士。用人
盡其材，其所甄拔，往往起卒伍為大將，良棟、進寶尤其著者也。
子云翼，襲爵，官至江南提督。卒，謚恪定。雍正間，祀勇賢良祠。乾隆三
十三年，命以一等侯世襲罔替。四十七年，詔褒勇、良棟、進寶勳績，尤稱勇有
古名將風。時勇四世孫承勛襲爵，以散秩大臣曠班，降三等侍衛，命復還散秩大
臣。
趙良棟，字擎宇，甘肅寧夏人，先世居榆林。順治二年，師定陝西，良棟應
募，隸總督孟喬芳標下，檄署潼關守備。從征秦州、鞏昌，擊敗叛將賀珍、武大
定。授寧夏水利屯田都司。五年，討河西回，擒丁國棟。良棟在行間，擢高台游
擊。十三年，以經略洪承疇薦，從征雲、貴，授督標中軍副將。康熙元年，擢雲
南廣羅總兵。先後剿平馬乃、隴納、水西諸苗。四年，移鎮貴州平遠，遭父喪，
吳三桂以水西未大定，留勿遣。良棟辭，忤三桂，同官為排解，乃得歸終制。八
年，起山西大同總兵。十一年，移鎮直隸天津。
十二年，三桂反。十三年，寧夏兵變，戕提督陳福。甘肅提督張勇薦良棟，
擢寧夏提督。入覲，奏寧夏亂兵，宜誅首惡、宥脅從，上頷之。良棟請留孥京師，
賜宅以居。簡精兵百疾馳赴鎮，宣上諭撫慰。察知倡亂者把總劉德，而參將熊虎
與其謀，戕福者營兵閻國賢、陳進忠。乃分兵使出防，散其黨羽，逮虎等正其罪，
請旨斬之。
是時大將軍圖海督師平涼，討王輔臣，良棟及平涼提督王進寶並聽指揮，分
兵定秦州、西和、禮縣。十八年，良棟疏言：“寧夏兵舊習驕縱，臣三年訓練，
漸遵紀律，並嚴禁侵剋額餉，眾志思奮。臣年漸老，不乘時努力，虛負上恩。
今湖南既定，宜取漢中、興安，規四川。臣原精選所部步騎五千，獨當一路。”
上覽奏嘉許，下圖海。圖海議先破棧道、益門鎮諸處賊壘，分四道進取；而涼州
提督孫思克疏請緩師，得旨切責。乃以十月定師期，良棟將所部出徽縣。師進破
密樹關，遣兵襲黃渚關分敵勢，大戰，破三桂兵，克徽縣。思克出略陽，方次階
州。良棟師自徽縣進克略陽，三桂將吳之茂敗走。良棟復進取陽平關，徇沔縣。
進寶出鳳縣定漢中，良棟與會師寧羌，各奏捷。授良棟勇略將軍，仍領寧夏提督。
十九年，良棟與進寶分道進次白水壩，三桂兵夾江而陣，江水方漲，不得舟，
賊矢石如雨。良棟令於眾曰：“視我鞭所向，敢退者斬！”一軍皆奮呼。良棟擐
甲，驟馬亂流而渡，師從之，敵發炮，傷數十人，無回顧者。三桂兵錯愕奔潰，
逐之過青川，敗之石峽溝，再敗之青箐山，下龍安府，渡明月江，經綿竹。三桂
兵盡潰，所置巡撫張文德及其將汪文元等皆降，遂復成都，蓋出師甫十日。上獎
良棟功，擢雲貴總督，加兵部尚書，仍領將軍。良棟念寧夏當有代者，鎮兵且不
能從征，疏辭總督，上弗許。部議寧夏改設總兵，上即授良棟子蔭生弘燦，仍將
鎮兵從征。
時進寶亦克保寧，與建威將軍吳丹等徇順慶、重慶、遵義，皆下。良棟分遣
游擊冶國用等西徇雅州，復象嶺、建昌諸衛。東略敘州，定納溪、永寧諸縣。疏
請敕陝西、四川督撫諸臣合籌運餉濟軍。師自四川分道：一自保寧出永寧，達霑
益；一自成都出建昌，達武定。並下雲南。上韙其言，諭諸將帥協謀定策。尋議
吳丹出永寧，良棟出建昌。吳世璠遣其將胡國柱、夏國相等攻陷永寧，犯瀘州、
敘州，復聚窺建昌。良棟檄總兵朱衣客將八千人援建昌，朱衣客戰不勝，退駐雅
州。建昌守兵食盡，棄城走。良棟劾吳丹擁兵不進，致永寧陷賊，並及朱衣客引
退狀，詔解吳丹將軍以授佛尼埒，逮朱衣客下刑部。
二十年，良棟率師次朝天關，遣弘燦出馬湖繞賊兵後，戰鳳凰村，再戰觀音
崖。賊據崖，弘燦督兵攀崖襲其後，馘三百，俘八十餘。令總兵李芳述、偏圖等
逐至黃茅岡，賊分三道拒戰，弘燦分兵應之，自旦至暮，大破賊，斬其將沈明、
張文祥，國柱等遁走。復瀘州、敘州，遂克永寧，徇榮經。良棟與會師夾江，克
雅州，進復建昌。渡金沙江，次武定。
大將軍貝子彰泰統湖廣、廣西諸路滿、漢兵四十萬下雲南，攻會城，屯城東
歸化寺，西亘碧雞關，連營四十里，前臨昆明湖，湖中不設兵。世璠收餘眾固守，
自水道轉運，相持數月未下。九月，良棟至軍，周視營壘，請於彰泰曰：“我師
不速戰，相持日久，糧不繼，何以自存？”彰泰曰：“皇上豢養滿洲兵，豈可輕
進委之於敵？且爾兵初來，亦宜體養，何可令其傷損？”良棟不從，率所部夜攻
南壩，破壘奪橋，遂薄城。彰泰語良棟：“爾兵攻已瘁，宜暫退，令總督蔡毓榮
代守。”良棟曰：“我兵死戰所得地，奈何令他人守乎？”於是彰泰令諸軍悉進，
世璠兵出城，戰於桂花寺，諸軍皆奮鬥，世璠兵大敗，乃zi6*殺，餘眾以城降。雲
南平。
自三桂鎮雲南，至世璠覆亡，歷年久，子女玉帛充積饒富。城破，諸將爭取
之，獨良棟無所取，戢所部兵絲毫毋敢犯。
朱衣客就逮，具疏辨，謂良棟與兵少，又無後應，是以退還。進寶亦疏謂建
昌之陷，罪在良棟。良棟復劾朱衣客欺飾狡辨，且謂辨疏出進寶。上以軍事急，
命俟事平察議。雲南既定，召良棟詣京師，進寶亦入覲，諭曰：“當賊據漢中負
固，諸將鹹謂恢復為難，獨良棟首發議進剿，與進寶同取漢中。嗣因意見不相合，
遂分道克成都，而進寶亦取保寧。成都不下，保寧未易拔；保寧不下，成都未易
守：是二將並有功也。時賊皆入川抗戰，我師乘虛自沅州、鎮遠取貴陽，川中寇
復張，已復之疆土幾至再陷，則二將不能和衷之所致也。二將不諳大體，私忿攻
訐。朕念其功績並茂，惟欲保全，互訐章奏，皆置不問，但論失援建昌罪。”部
議朱衣客論斬，吳丹奪官籍沒，良棟奪官。上命朱衣客免死為奴，吳丹奪官，良
棟改授鑾儀使。
二十二年，良棟疏陳戰功，請察議，下王大臣等議：良棟失建昌，以功抵罪；
止敘從征將士弘燦、芳述、偏圖，並加左都督。良棟尋乞病歸。二十五年，上念
良棟克雲南，廉潔守法紀，復將軍、總督原銜。二十七年，入覲，復自陳戰功，
上命還里牒部具奏。二十八年，授拜他喇布勒哈番。
三十年，噶爾丹擾邊，命西安將軍尼雅翰等出防寧夏，以軍事諮良棟。三十
二年，以寧夏總兵馮德昌赴甘州，命良棟暫領鎮兵。良棟劾德昌剋軍糧，德昌
坐罷。三十三年，命良棟率兵駐土喇御噶爾丹，旋召詣京師。三十四年，良棟復
自陳戰功為大將軍圖海、彰泰所抑，並咎大學士明珠蔽功，上責其褊隘，還其疏，
仍敕部優敘，授一等精奇尼哈番。良棟原留京師，乞田宅。御史龔翔麟劾良棟驕
縱，上原之，賚白金二千，令歸里。
三十六年，良棟病，尚書馬齊自寧夏還，奏狀，手詔存問，賜人葠、鹿
尾。尋卒，年七十有七。上方征噶爾丹，次榆林，諭曰：“良棟偉男子，著有功
績。性躁心窄，每與人不合，奏事朕前，言語粗率。朕保全功臣，始終優容之，
所請無不允。今病卒，宜為其妻子區處，使得安生。”至寧夏，命皇長子允禔
臨其喪，賜祭葬，謚襄忠。五十九年，上諭群臣，猶舉良棟至雲南與彰泰議軍事，
謂決於進戰乃得成切。乾隆四十七年，進一等伯，世襲罔替。
子弘燦，初以蔭生特授寧夏總兵，歷川北、真定、黃岩、南贛諸鎮。康熙三
十八年，授浙江提督，調廣東。四十五年，授兩廣總督。五十五年，入覲，辭還，
奏言久處炎海，年事就衰，請移近地自效。尋授兵部尚書。五十六年，詣京師，
至武昌，道卒，謚敏恪。
弘燮，初授完縣知縣，再遷天津道。良棟卒，襲一等精奇尼哈番，復授天津
道。三遷河南巡撫，調直隸。五十四年，諭獎弘燮撫直隸十年，任事勤勞，旗、
民輯睦，盜案稀少，加總督銜。六十一年，卒，謚肅敏。弘燮在官虧庫帑，特命
弘燦子之垣以郎中署直隸巡撫，責完補。世宗即位，以之垣庸劣，令解任。尋命
免追虧項，詔謂念良棟舊勛也。
王進寶，字顯吾，甘肅靖遠人。精騎射。順治初，從孟喬芳討定河西回，授
守備，隸甘肅總兵張勇標下。十一年，勇調經略右標總兵，南征，進寶從徇湖南。
十五年，下貴州，師次十萬谿，懸崖千仞，明將李定國遣其將羅大順扼險屯守。
進寶率眾攀崖直上，搗其巢，大順奔潰，以功遷經略右標中營游擊。康熙二年，
勇還為甘肅提督，進寶亦改授提標左營游擊，隨軍有功，遷參將。厄魯特蒙古欲
得大草灘駐牧，勇用進寶議，持不可。既，城永固，以進寶為副將駐其地。十二
年，擢西寧總兵。
王輔臣攻陷蘭州，勇遣進寶率師討之。次黃河，夜以革囊結筏自蔡灣渡，破
賊皋蘭龍尾山，獲輔臣將李廷玉。遂東拔安定，復金縣。西攻臨洮，會大雪，
詗賊不誡備，襲破之。輔臣使持吳三桂劄招進寶，進寶以聞，加左都督。四月，
進攻蘭州。輔臣遣兵開壁出戰，進寶督兵奮擊，自旦至日中，擒斬過半。賊敗入
壁，為長圍困之，斷其糧運。六月，輔臣兵造筏黃河，謀潛遁。進寶緣河要之，
賊計蹙，其將趙士升出降。
其秋，三桂遣其將王屏藩、吳之茂自四川入陝西，為輔臣聲援。之茂據西和
鳳凰山，進寶督兵討之，初合，我師敗績；夜，之茂兵來襲，進寶以計環攻之，
蹙之党家山，大潰，多墜崖死。十五年，擢陝西提督，仍兼領西寧總兵，駐秦州。
之茂進據北山，斷臨洮、鞏昌道。進寶與將軍佛尼埒分兵赴援，擊敗之，獲其將
徐大仁。戰羅家堡，再戰鹽關，屢勝。之茂集潰兵萬餘屯鐵葉硤、紅山堡，築壘，
護以密椿，潛出運芻糧。進寶遣兵破賊牡丹園，獲糧械。大將軍圖海進攻平涼，
輔臣引四川叛將譚弘犯通渭。進寶引數十騎入自東峽口，聞將軍赫葉戰敗，寇方
張，令諸軍伐木曳以行，塵大起，寇駭走，追殺數十里。分兵進攻，復靜寧，於
是平涼遂下。六月，師次樂門，甫立營，之茂兵來攻，進寶督兵環擊，殲其裨將
數輩。復與佛尼埒合兵，戰屢勝，之茂僅以十餘騎潰走。平原、固原悉定。論功，
授二等阿思哈尼哈番。上褒進寶忠義，進一等，授奮威將軍，仍兼提督平涼諸軍
事。
十七年，復慶陽，斬其將袁本秀。十八年，圖海議取漢中。圖海與總兵費雅
達自棧道先驅，進寶疏乞令長子用予隨征，上授以副將。師進次寶雞，進寶遣用
予擊賊紅花鋪，大敗之，克鳳、兩當二縣。復進次武關，令用予將偏師繞出關後，
進寶督兵夜斬關入，獲其將羅朝興等。復進奪雞頭關，直趨漢中，屏藩率其眾自
青石關走廣元，進寶遣兵追擊，其將楊永祚、孫啟耀來降，遂盡復漢中地。時趙
良棟亦克略陽，命分道定四川。將軍吳丹、鄂克濟哈率滿洲兵繼進，進寶自青石
關進次神宣驛，督兵奪朝天關，疾馳進，拔廣元。屏藩走保寧。
十九年，分兵趨保寧，距城二十里當孔道立營，屏藩以二萬人出戰，進寶督
兵奮擊，大破之。追至錦屏山，連拔賊壘，奪浮橋。薄城，守兵貫弓注矢，進寶
披襟示之曰：“何不射我？”守兵皆驚愕。用予斬門入，進寶戢諸軍毋驚井裡，
皆曰：“此仁義將軍也！”屏藩與其將陳君極縊焉，獲之茂與其將張起龍、郭天
春等十七人，誅之。分部諸將及次子用賓復昭化，劍州、蒼溪、蓬州、廣安、合
州、西充、岳池諸州縣悉定。
時良棟已克成都，授雲貴總督，移軍下雲南。詔進寶留鎮四川，駐保寧。擢
用予松潘總兵。進寶疏稱疾乞休，命還固原就醫，即令用予護諸軍駐保寧。尋改
用予固原總兵。良棟檄川、陝諸軍從征，進寶疏言所屬諸軍宜留鎮守，請停撥遣，
從之。三桂將胡國柱、夏國相等自貴州入四川，譚弘既降復叛，陷建昌。良棟疏
劾進寶，進寶言方臥疾，固原、建昌之陷，罪在良棟，詔趣進寶還保寧護諸軍。
敘功，進三等精奇尼哈番，用予加左都督，授拖沙喇哈番。二十年，三桂將馬寶
犯敘州，用予擊卻之，並復納溪、江安、仁懷、合江諸縣，降其將何德成等，寶
竄還雲南。上命用予率所部駐永寧。
二十一年，雲南平，進寶入覲，良棟亦詣京師，命王大臣發還互劾章奏，並
宣諭：“二臣功績並茂，欲矜全保護之；私忿攻訐，不諳大體，皆置不問。”語
互詳良棟傳。賚服物，還鎮。二十三年，疾甚乞休，時用予已調太原總兵，命偕
太醫馳驛視疾。尋移甘肅總兵，俾便奉侍。二十四年，進寶卒，贈太子太保，賜
祭葬，謚忠勇。用予襲爵，進二等，尋卒官。乾隆三十三年，命世襲罔替。四十
七年，進一等，用賓授侍衛。進寶所部多材武，王萬祥尤著。
萬祥，字瑞宇，會寧人。幼喪父母，依其戚郭氏，從其姓。進寶官游擊，應
募入伍，屢當軍鋒。積功至副將。攻蘭州，萬祥請先取臨洮，進寶率兵以夜半至
城下。萬祥見城有缺，令裨將閻潤先登，縋萬祥上，數十人從，守者驚覺，發
矢石。萬祥語眾曰：“今欲退無路，惟有猛進！”手刃數人，眾繼上，遂克臨洮。
寧夏兵變，軍中流言洶洶，萬祥告進寶。翌日，陽引兵退，而置伏以待。敵
來追，伏起，敵大敗。俄，至者益眾，萬祥中矢，手拔，戰益奮，左輔又創，仍
力戰，敵乃潰奔，克通渭。進寶憤城人通賊，將悉按誅之，萬祥諫而止。攻漢中，
將二千四百人斷敵運道，敵棄寨，屯八角原，復攻之下。土寇起，擊斬其渠。拔
鳳縣，分兵取兩當。雪夜進攻武關，擒其將劉哈性。戰閻王碥，用予陷圍中，萬
祥馳援，傷右股，還固原療治。進寶為疏請複姓，授定海總兵，調興化。台灣定，
復調台灣，擢福建陸路提督。卒，贈太子少保，謚壯敏。
孫思克，字藎臣，漢軍正白旗人。父得功，以明游擊降太祖，有功，附金玉
和傳。思克其次子也。初授王府護衛。順治八年，管牛錄額真，並授刑部理事官。
十一年，遷甲喇額真。從軍，自湖南下貴州、雲南，轉戰有功。康熙二年，擢甘
肅總兵，駐涼州。
五年，厄魯特蒙古徙牧大草灘，慰遣之。不受命，戰於定羌廟，敗去，揚言
將分道入邊為寇。思克與提督張勇疏請用兵，廷議不可輕啟兵釁，令嚴防邊境，
撫恤番人。思克乃偕勇修築邊牆，首扁都口西水關，至嘉峪關止，於是厄魯特蒙
古入邊牧者皆徙走。思克遍視南山諸險隘，分兵固御，乃益敕軍紀，簡將才，汰
冗卒，覈餉糈，剔蠹蝕，戢兵安民，疆圉敉寧。總督盧崇峻以聞，加右都督。
十三年，提督王輔臣以平涼叛應吳三桂，臨洮、鞏昌皆附，蘭州亦陷。總督
哈占檄思克赴援，思克率師道阿壩紅水蘆塘至索橋，結筏渡河，克靖遠，附近諸
城堡悉下。厄魯特墨爾根台吉乘隙毀隘，入為寇，副將陳達陣沒。思克乃留參將
劉選勝等守靖遠，率師還涼州，墨爾根台吉引去。高台黃番復入邊為寇，攻圍暖
泉、順德諸堡。思克率師赴甘州，黃番亦遠遁，乃復渡河而東，與勇會師。疏言
所部兵自草地往來勞苦，乞恩加犒賞，上特許之。
思克會勇圍鞏昌，時大將軍貝勒洞鄂攻秦州未下，三桂遣兵自四川至，營南
山上，勢方張。檄思克率二千人自鞏昌赴援，壁州西，與相持。輔臣將陳萬策等
詣思克降，巴三綱遁走，遂克秦州。南山寇潰竄，思克與將軍佛尼埒等追擊，敗
之閻關，復禮縣；復敗之西和，奪門入，斬所置吏，清水、伏羌諸縣皆下。復還
軍鞏昌，遣萬策等入城諭輔臣將陳可等，以鞏昌十七州縣降。河東悉定。
乃會攻平涼，思克率師出靜寧，擊敗輔臣將李國樑，斬級五百，獲裨將三，
復其城。進次華亭，輔臣將高鼎率裨將二十八、兵千餘，迎降。遂至平涼，與貝
勒洞鄂師會。城兵出戰，思克徒步督所部當賊，戰南山，戰城北，八戰輒勝。又
為九覆，敗賊南郭外。賊阻我軍掘壕，思克揮兵急擊，賊退復逼者三，皆敗去。
攻涇州白起寨，揮兵先登，克寨，獲輔臣將李茂。又敗之甲子峪，敗之馬營子、
麻布嶺，洞鄂上其功。十五年，圖海代洞鄂督師，至城北虎山墩度形勢，並偵通
固原道。賊伏兵萬餘猝起，思克急擊之，逐北十餘里，被巨創。輔臣乞降，思克
還涼州。詔褒思克功，擢涼州提督，授世職一等阿達哈哈番。思克疏謝，因言：
“虎山墩之戰，賊斫臣右臂，傷筋骨。今已成殘疾，乞解任回旗。”溫旨慰留。
十六年，敘功，進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噶爾丹為亂，諸蒙古徙入邊擾民，思克與
勇遣兵驅之，乃去。
十八年，上敕圖海合諸軍下四川，定四道進兵，思克與將軍畢力克圖出略陽。
會京師地震，詔內外大臣陳所見。思克疏言：“漢中、興安山嶺紆險，賊劃斷要
隘，師未能直入。綠旗兵不盡強壯，馬又多羸瘦，滿洲兵亦無多。若各路調取，
又恐地偪番夷，秋高馬肥，乘機思逞。秦地多山，土不生秔稻，採買麥豆，用
民負載馱運，餽運維艱。諸軍聞京師地震，傾壞房屋，壓斃人口，各有內顧憂。
不若今秋暫緩出師，選強壯，飼戰馬，俟來春再議進兵。”上命學士拉隆禮至涼
州宣諭詰責，思克引罪。與畢力克圖率師攻階州，進克文成、沔諸縣。上命思克
還涼州。尋以總督哈占奏，移駐莊浪。二十年，慶陽民耿飛糾番酋達爾嘉濟農等
為亂，犯河州，思克與勇遣兵討平之。二十二年，追論請緩師罪，罷提督，奪世
職，仍留總兵。二十三年，復授甘肅提督。
二十九年，學士達瑚、郎中桑格使西域歸，至嘉峪關外，為西海阿奇羅卜藏
所劫。思克遣游擊朱應祥誘質其宰桑，達瑚等乃得返。又遣副將潘育龍、游擊韓
成率師討之，斬四百餘級，阿奇羅卜藏敗走。復使詰責西海諸台吉，諸台吉懼，
籍阿奇羅卜藏家償所掠。思克疏請免窮治，上嘉思克籌畫合宜，如其請。
三十年，疏言：“噶爾丹巢穴距邊三十餘程，其從子策妄阿喇布坦在西套住
牧。雖叔侄為仇，慮其複合，侵掠西海，道必經嘉峪關外。今設副將，威望未尊，
兵不盈千，不足資控御。請設總兵一、兵三千，以固邊圉。甘肅地瘠民貧，布種
收穫，與腹地迥別。縱遇豐年，輸將國賦，僅贍八口，並無蓋藏。兵馬糧料，
不敷供支。宜於河西要地，屯積糧草。本地無糧可買，輓運又恐勞民。請開事
例，捐納加級、紀錄、職監。俟邊儲稍充，即行停止。”三十一年，加太子少保，
予世職拜他喇布勒哈番。疏乞休，復慰留。加振武將軍。
三十二年，噶爾丹為亂，命內大臣郎岱率禁旅出駐寧夏，以思克為參贊。三
十五年，上親征，大將軍費揚古當西路，思克率師出寧夏，與會於翁金。上駐蹕
克魯倫河，噶爾丹遁去，費揚古督兵邀擊，戰於昭莫多。思克將綠旗兵居中，與
諸軍併力奮戰，大破之，逐北三十餘里，噶爾丹引數騎走。詔褒諭，召詣京師，
命侍衛迎勞，御製詩，書箑以賜。入對暢春園，賜綏懷堂額及端罩、四團龍補服、
孔雀翎、衣冠、鞍馬，並賚從入京師官兵糧料。命駐肅州，詗噶爾丹蹤跡。三
十七年，敘功，加拖沙喇哈番。三十九年，以病乞休，遣醫往視，仍命留任養疴。
尋卒，贈太子太保，賜祭葬，謚襄武。喪還京師，命皇長子允禔臨奠。
思克鎮邊久，威惠孚洽。喪還自甘州，至潼關，凡道所經，軍民號泣相送。
上聞狀，嘆曰：“使思克平昔居官不善，何以得此？”進世職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兼拖沙喇哈番。乾隆四年，定封一等男。三十二年，命世襲罔替。曾孫慶成，自
有傳。
馬進良，甘肅西寧人。初入伍，隸思克軍。從攻平涼，輔臣拒戰，賊斫思克
手。進良聞之，曰：“斫我總兵手，我必殺之！”乃入賊陣，逐斫思克手者殺之，
身被數創。敘功，累遷游擊。思克請補中軍參將，格部議，上特允之。復再遷，
授古北口總兵。上征噶爾丹，命將千五百人從。擢直隸提督，諭獎飭營伍，訓練
嚴明。中軍參將缺，上特授其子龍。尋以老乞休。卒，賜祭葬，謚襄毅。
論曰：世稱河西四將，以勇為冠，忠勇篤誠，識拔裨佐，同時至專閫，奉指
揮維謹。高宗許為古名將，允哉！良棟、進寶，轉戰定四川，進寶實首功，乃
忼爽多所忤，聖祖力全之，始以功名終。進寶亦與良棟齟齬，不令並下雲南，
怏怏稱疾，命其子代將。思克請緩師，雖不得與良棟、進寶同功，仍俾坐鎮，皆
聖祖馭將之略也。思克戰功微不逮，而惓惓愛民，可謂知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