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岡那邊的一段故事(12)
他的罪狀不多不少,是謀殺。發現莫騰的脖子上被人捅進了一把刀子。一位漁民昨天深夜裡遇到過約恩,他當時是去莫騰那裡。人們知道,他不只一次地舉刀朝著莫騰。他必定是 * 犯,現在決定把他關押起來。關押的地方該是在林奎賓,但是很遠。風是朝西吹的,他們渡過海灣去斯凱爾倫姆河,用不著半小時。從那兒去北伏斯堡只有一小段路。北伏斯堡是一個很結實的莊子,有護莊堤和壕溝。船上有一個人是那邊看莊子的看守人的弟弟,他們一定會得到允許,臨時先把約恩關在那裡的地窖裡面。吉普賽女人朗尼瑪格麗特⒃在被處死以前,就一直被關在那裡。
沒有人理會約恩的辯白,襯衣上的幾滴血是對他不利的證據。他清楚自己是無辜的,但是既然在這裡並不能為自己辯護,他只得聽天由命。
他們正好在曾是布格騎士的莊園邊的老護溝堤那裡上岸。那地方正是約恩和他的養父去參加宴會經過的地方。那是下葬時的宴會,是他童年生活中最愉快、最高興的四天。他被帶著從同一條路走過草地,到了北伏斯堡。那邊接骨木花盛開,高高的石楠叢散發出香氣。他覺得他到過這裡的那些日子,就像是昨天一樣。
莊子西側建築的高台階下面,有一條通往地下去的通道。順著這通道便走到一間很低矮、有拱頂的地下室,朗厄瑪格麗特便是被從這兒帶去處死的。她吃了五顆孩子的心⒄。她相信,如果再吃兩顆,她便可以飛起來,可以隱去自己的身形,不為人所見。牆上有一個很窄小沒有裝玻璃的通氣孔。外面椴樹的香氣並不能帶給他一絲的清爽,屋裡面到處都是陰濕的,都發了霉。這裡只擺了一張木板床,可是良心便是良枕。是的,於是約恩便可以舒服地躺在上面。
厚實的木板門是關上了的,門被鐵閂閂牢。但是迷信里的小鬼,從鑰匙孔爬得進地主的莊園,爬得進漁民的屋子,當然也就能輕而易舉地爬進囚禁著約恩的這間屋子。他心裡想著朗厄瑪格麗特和她的罪行。被處死前的那個夜晚,她死前最後的那些想法,充滿了這間屋子。他想起了這裡的古時候,斯萬魏則爾⒅地主住在這裡時曾經對人使用過的所有的魔法,你們曉得,那是大家都十分熟悉的事。守在橋上被拴住的狗,在第二天早晨被發現竟會被拴自己的鏈子吊死在欄柵的外面。這些都充滿了約恩的思緒,令他渾身冰冷。但是,這個地方也有一絲陽光從外面照進他的心,那就是對鮮花怒放的接骨木樹和椴樹的回憶。
他被關在這裡的時間並不長。他被帶到了林奎賓,那裡的監獄也一樣令人難以忍受。
那個時代不像我們現在,貧苦人的日子很艱難。那時還有這樣的事,農民的園子、農民的村落,被兼併成新的地主莊園⒆。在那樣的統治下,馬車夫和傭人成了地區法官⒇。他們可以因為窮人的一點點小錯而判決他們,使他們喪失房屋財產,被綁在一根柱子上鞭笞抽打。這樣的人在這裡仍有那么一兩個,在遠離國王的哥本哈根和開明善良的政府官員的日德蘭,法律仍然經常被人隨心所欲地擺布。約恩的案子拖些日子,這已經算是置法律於不顧的最輕的例子了。
他被關的那個地方冷極了。什麼時候才到頭啊?自己是無辜的,但卻墜入苦楚和悲慘的境地,就是他的命!為什麼這個世界這樣對待他,現在他有時間來思索了。為什麼這么樣對待他呢?是啊,這將會在“來世”搞清楚的。這“來世”肯定是在等著我們的!這種想法,在他還在貧寒人住的屋子裡生活的時候,便在他身上牢牢地生了根。在豪華高貴和陽光充沛的西班牙沒有照亮他父親的思想的那些東西,在寒冷和陰暗中成了他的慰藉之光,是上帝一份仁慈的禮物,這是永遠不會令人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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